阿肆:我是一顆需要被吃到的蘋果

阿肆,1989 年生人,2013 年由摩登天空發行個人專輯《預謀邂逅》。
主打開心輕快的都市民謠,幽默的歌詞、接地氣的旋律、辨識度超高的特別聲線,深受各個生理、心理年齡層聽衆的喜愛,她的音樂就是街頭巷尾的炸雞酥香,清爽乾脆根本停不下來。
主要作品:《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有女朋友別忘了請我吃飯》

有人會問我你的人生理想是什麼?我可能會說,等我老的時候我還是喜歡創作、唱歌,我下邊坐了一個孫子、一個孫女的時候,我就哄着他們,“聽奶奶給你們唱首歌啊,奶奶以前寫過一首歌叫做《炸雞》,我給你們唱啊”,這就是我特別快樂的事情——到了人生終點的時候,我仍然確信我做了這一輩子我最愛的事業,做了正確的事情,那就特別幸福了。
——阿肆

見到阿肆,令人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她的身高——1 米 75 的個頭,穿着棗紅色的長襪,舉着玩具泡泡槍,在通州馬路綠化帶裏爲 5 月 23 日即將在工人體育館進行的“新花怒放”全國巡演北京演唱會拍宣傳照。她似乎不太上相,但面對面的時候,看到她的眼線畫得特別美——因爲沒化妝師,一切自己動手。

阿肆這一天的工作從採訪開始,緊接着拍片,之後又是一場採訪,晚上還要爲演唱會排練。在這次演唱會選定的七八首歌裏面,除了第一張專輯裏的歌,依然保留《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和《有女朋友別忘了請我吃飯》,“有的時候對《炸雞》會有唱膩的感覺,因爲不只是會在音樂節上唱,有的頒獎禮或者採訪的時候也要唱。我也習慣啦,因爲那也是我的標誌。就像,我覺得有一段時間陳奕迅也會特別煩唱《十年》一樣。但其實是一件好事。”

恰好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用在了寫歌上面

“很多時候你沒有辦法再超越靈感”,阿肆坦然道。從大一、大二開始寫歌,所有靈感的火花都是靠錄音筆、手機隨時記錄下來,專門記歌詞的本子也已經好幾冊。歌詞幾乎渾然天成,她也不會刻意去把它們雕琢成咬文嚼字、合轍押韻的樣子。

曾經好奇《缺乏》這首歌裏怎麼會有上海的“暖氣”,阿肆笑着說因爲用“空調”太無聊。“說實話,我覺得我不是特別厲害,其實我覺得我就是恰好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恰當地用在了寫歌上面。每個人生命中的閃光點是不一樣的,只不過我很幸運,比較早地找到了這個閃光點,或者說我的這個閃光點用在了對的地方。”

豆瓣成爲阿肆飛躍的第一塊跳板, 那時的炸雞少女心無旁騖地玩着各式花樣。“我會把吉他和唱分開來錄,還會嘗試一下編曲,有什麼想法就弄進去嘛!” 2011 年的阿比鹿音樂獎上,阿肆斬獲“最佳民謠音樂人”,《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也獲得年度最佳民謠單曲提名。朗朗上口的《炸雞》爲她牽來商業音樂道路上的第一位經紀人,緊接着,她發行了個人第一支單曲,被摩登天空聽見之後將她收入麾下——是金子總會發光,阿肆這顆“金子”還沒受多少苦,打磨拋光的速度不知不覺快了起來。

自此,提及阿肆,就離不開“炸雞”。據說好運是從一條微博開始的:一位網友誇讚《炸雞》寫得好玩,當時阿肆的粉絲數量不多,欣然互粉;之後這位朋友把這首歌推薦給了一位小夥伴,而這位小夥伴恰是選秀節目的編曲組成員。緊接着《炸雞》登上大衆媒體的檯面,哼着小曲抱怨被男朋友放鴿子的姑娘被大家熟知。對於“被翻唱”的事,阿肆已經想得很清楚,“你唱了一首大家都不熟悉的歌,它還有點怪,你爲什麼要冒這個險呢?一個,要麼因爲你很喜歡這首歌;一個,要麼你覺得這首歌可以體現你個人的特色;一個,他真的想把這首歌分享給更多的人。你要同時滿足讓這個選手、這個導演組、這個編曲組都願意在電視面前呈現這個作品,這個作品它必須是真的好,他們才願意去冒這個險。”坦誠的歌聲最動聽,直到現在阿肆還是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絕對的,過去走過的每一天都是你未來人生的伏筆。我一直覺得我自己挺幸運的。”

“現在興趣和工作合爲一體了,我沒有別的依靠了。”

電視媒體是阿肆音樂路上的重要一步。《中國好歌曲》從衆多邀請阿肆的選秀節目中脫穎而出,獨立音樂人站上小熒幕的舞臺,這一次的音樂紅娘是她的東家——摩登天空。公司和音樂人同時看中了“原創”二字而非“選秀”,對於小有名氣的樂壇新人來說,這個機會不容錯過。“如果你是一個創作型的歌手,你有不錯的原創作品,雖然大衆媒體有一部分是比較需要迎合大衆品位的,但是它的初衷還是支持原創的。”

現已經辭去國企工作、專職做音樂的阿肆,餓了喜歡吃巧克力。提到減肥或保持身材的話題,還會把“情商超高”的宋冬野搬出來擋槍。“我一般不會被在路上認出來,其實我還是一個比較獨立的存在。但是我覺得對一個創作型的歌手而言,其實這樣就夠了——你的作品得到了認同。創作對我來說是一種釋放自我的過程,我不是在追求要啓發多少人,這不會成爲主宰我的東西,因爲創作對我而言仍然是純粹的,如果在此基礎上能夠給人帶來益處,那就是音樂的力量。”

《文周》:現在的狀態,肯定和當時悶在宿舍裏寫歌不一樣了,你在心態上有什麼變化麼?
阿肆:肯定是有變化的,我在努力讓這個變化的時間縮短。當你的興趣變成你的職業,人家說這是一個特別難得的事,但是最後也會變成一個問題,因爲你把它當成興趣在做的時候,它是沒有任何期待的,你不會想到說你做的這件事情會影響到多少人。現在你是個玻璃房,你做什麼事情都在被關注,因爲你影響的不只是你和你的好朋友,而是影響一些他們覺得你可以指引他們的人,所以你不能給他們有誤導——這是言行方面的;


創作上,以前工作很累,回去就是我想寫首什麼歌,就很順暢地出來了;但我現在不工作了,能給我帶來生活壓力的就是音樂這份工作。我演出很少啦!沒有演出費了,這下怎麼辦,日子不太好過呀,那怎麼辦?如果像以前興趣不是工作,我可以把我工作上的迷失給釋放出去,現在興趣和工作合爲一體了,內心會有一些迷失,因爲我沒有別的依靠了。



“被需要吃到的人吃到了,我也就圓滿了。”

提到阿肆,繞不開的不只有《炸雞》,還有它漫漫的維權路——在《中國夢之聲》第 12 期節目上,節目組未經摩登天空授權就使用了《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摩登天空爲此曾在去年 7 月向《中國夢之聲》節目組發出維權聲明。在最初的微博階段,阿肆並沒有想到這麼複雜的問題,也沒有想到《中國夢之聲》節目組到現在依然不變的拖延態度,把這場無聲的角力變成持久戰。“‘唱’和‘尊重’是兩回事情。但他們覺得這是小衆的音樂,它的版權就不重要;就算它是大衆的,我之前沒有付錢,現在不付錢也不重要——反正我把你這首歌唱火了,你能拿我怎麼樣?這種態度很不好。”音樂人的作品沒有受到應有的尊重,隨意使用音樂卻理直氣壯,對音樂市場健康秩序的忽視是讓阿肆最憤憤不平的關鍵。“希望有一些事情可以喚醒他們這樣的意識,當然建立這種制度是沒辦法一天兩天就能夠解決的,它還是個很漫長而苦大仇深的工程。”

不健康的中國音樂市場對於獨立音樂人像是一道疤。在過往採訪的裏,阿肆曾提及“音樂品質的好壞和市場的反響並不是一個成正比的關係”,但她其實並不介意自己的作品被說成“產品”,反倒覺得灌製的歌曲更像是聖誕節期間商販出售的漂亮的平安果,“它明明只是一個蘋果,但是我們要給它花裏胡哨的外表。可它的本質沒有變,它還是一個充滿維生素 C 的蘋果,只不過外面包了一層紅紅的紙,打了個蝴蝶結,上面還寫了個標語‘平安節,陪你最愛的人’啊什麼什麼的。可能蘋果自己也很反感——我是這麼單純的一個蘋果!但是這種形式被需要,因爲有了這種形式才能被送到需要的人手裏,被需要吃到的人吃到了,我也就圓滿了。”

雖然不喜歡通告,常常見人還是會容易緊張,不習慣被要求穿着裙子拍片兒,在錄製電視節目時很不自在,但是阿肆一想到可能會有更多人因此關注獨立音樂、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啓發, 便也逐漸迎合了這種狀態,“它始終不適合我的性格,但我還是願意被人吃的。希望我的作品能被大家‘吃’到。”

《文周》:你認爲,獨立音樂從唱片公司、製作團隊和音樂創作者等方面該怎樣努力?
阿肆:我們單方面的努力就是把作品做得儘量好,但是它能不能火,還是要靠其他多方面媒體渠道傳播。而音樂版權環境的改變,這真的就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了,這是一個大的環境,自己去抗議是沒有用的,我們也不能遊行對吧,我們默默地嚼舌根也沒用是吧?要有機緣,有大環境的改變,獨立音樂才能夠說有更好的前景和未來。

《文周》:你自己覺得你的歌最觸動粉絲的是哪一點?
阿肆:我覺得我的作品吸引的不是文藝青年,就是高中以上的一些學生,或者是工作了兩三年的,對生活有一點落差感,但還是有那麼一點浪漫情懷的羣體。但是對於年齡段比較高的人羣,我也有相應的作品(笑),這些聽衆比較偏向於音樂帶給他們的一種放鬆。

《文周》:你會不會在唱作方面嘗試更多的風格?
阿肆:會吧,因爲我對音樂還是非常熱愛的。但也說不準,因爲有的藝術家就是這樣的,我覺得唱歌沒意思、寫歌沒意思就去做別的了,可我還是比較專一的人(笑),我會細水長流慢慢做,不會去刻意地追求突破。等我到了三十歲,孩子也有了,辣媽一個,我也不能唱《有女朋友別忘了請我吃飯》,那太奇怪了。可能會唱一些給小孩兒聽的歌,就像好妹妹一樣唱個童謠之類的,但也說不定我想逆反一下,來個什麼電音啊,來個‘呦呦呦’,和嘻哈歌手合作一下,做一個不一樣的東西出來。就是看時間給你沉澱之後,你最想要什麼,你最想做什麼。跟隨你的心總沒錯,因爲創作力是源源不斷的。



記者 / 王興平

via:文藝生活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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