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仰樂隊專訪——我和我的魔鬼成了朋友

十五年、三張錄音室專輯、兩張EP、一張現場專輯——與其說是一個樂隊職業生涯的紀實片,不如說是幾個共鳴的人生交織出的一段路途。從《這是個問題》到《不要停止我的音樂》,再到《願愛無憂》,痛仰一直在轉變,也一直在恪守。從憤怒反抗到行走在路上,今年的痛仰帶來的新專輯《願愛無憂》再次吸引衆多目光。自上週在蝦米音樂首發至此試聽量已高達90多萬。各種評價和議論也撲面而來。


多說無益,還是靜下心,看看MG與高虎聊這張專輯以及專輯外的種種。速食信息與斷章取義的時代,一張專輯的製作與內核,一個創作人的真實想法也許能讓人思考音樂與生活最純樸的關係。

美麗新世界
MG:詩性的歌詞與真摯而矛盾的情感是現在的痛仰最打動人心的特點之一,是否平日喜歡看書?除了音樂以外的藝術對你們的創作有着怎樣的影響?

高虎:閱讀的時候可以配着音樂,我喜歡這樣的方式看書,就是沉下心來的時間越來越少,包括去實體書店,紙質書還是比電子讀物來的更有感覺。另外電影也是大家平日會分享交流的一個話題;舞蹈/話劇/美術/即興表演有空也會去看,遊戲以前很喜歡,現在除了偶爾會玩實況足球,其它的諸如格鬥類競速類的都捨棄了。像宋捷、齊靜(吉他手與經紀人/手風琴手)最近還愛養植物,張靜(貝司手)是個準球迷,田然(吉他手)是駕駛控,大偉(鼓手)精力旺盛,永遠閒不住。

MG:歌名《汪洋中的一條船》《太陽照常升起》《美麗新世界》都是書名?有什麼寓意和聯繫嗎?

高虎:《汪洋中的一條船》是一部臺灣老片的名字,《戴着鐐銬起舞》也跟兩部國產電影《戴手銬的旅客》和《與魔鬼打交道的人》有關,實際內容並沒有關聯,因爲影片的具體細節早就淡忘了,但是這些片名不知爲何我一直印象深刻。

《太陽照常升起》《美麗新世界》都是我沒有看完的小說,只是單純對這些名字感興趣,比較有想像力。

作爲卑微的個體,《兩個人的假期》其中閃現了下《1984》裏提到的那個“大人物”。



MG:新專輯裏除了電聲樂器,也用了許多其他樂器,包括一些民族樂器等。這樣的編曲/配樂是與什麼樣的經歷和啓發有關?

高虎:大約02年前後,受一個研究人類學的朋友影響,我開始接觸大量的世界音樂和民族音樂,其中又以中亞西亞和北非的音樂爲主,06年以後又開始接觸些加勒比海及南美的音樂家們,其中的彈撥和打擊樂我一直都有興趣嘗試;這張唱片我們有幸邀請到迷笛的老同學,從古巴學習打擊樂歸來的高興助陣,白露和二手玫瑰的孫權也爲我們的很多歌增添了色彩;此外我們的老朋友,舌頭樂隊的朱小龍在《思疆調》裏的冬不拉和《美麗新世界》中的一段吉普賽風格的solo爲這兩首歌加了很多分;我們的調音師孔鴻在《野歌》和《願愛無憂》將南蕭也很好的溶入其中,起到了畫龍點睛的效果;萬能青年旅店的史立用一把袖珍號,在《汪洋中的一條船》結尾也是畫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MG:最近在接觸哪些音樂?有哪些推薦?

高虎:前兩年聽電爵多些,最近常聽Swing & Jazz

推薦:Parov Stelar/Caravan Palace; Django/Romane/Rosenberg Trio;Ella Fitzgerald/Billie Holiday/Sarah Vaughan/Gus Viseur

戴着鐐銬起舞
MG:在《戴着鐐銬起舞》裏有這樣的歌詞——“真心的告白,反而像一個玩笑,議論紛紛”——面對自“轉型”以來的芸芸衆議或是新專輯負面的評價?很多人問“你們的熱血哪兒去了”,那麼,“戴着鐐銬起舞”是否是對這個疑問的答案?

高虎:這麼解釋起來我們倒像是一個預言家,歌詞是一種抽象的表達,我只能說每個時期都是最貼近於內心世界的我們。

去年專輯還在籌備階段,某個行業內的大人物問過新專輯是什麼樣的,我說會有很多人第一印象覺得一般,沒有想像的那樣驚喜,然後過了一段,發現身邊人不斷在聊這張唱片,於是拿出來重溫,又覺得還行,最後,這張唱片二十年後,會有無數人還在聽。

MG:《行星消失的夜空》是一首隱晦的政治性題材歌曲,從首張專輯《這是個問題》中“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到最新專輯中的“鮮花綻滿了街頭,可這不是花園,也不是廣場,你最好安全把它們解決掉”——表達方式的轉變表現了怎樣的創作態度?

高虎:有意思,你是第一個提出這個視角的人。由於從小的成長環境,我比較反感教條式的口號宣言,中醫上有一種治療叫以毒攻毒,同樣,在西人眼裏,諷刺也是一種高級的幽默。

MG:如果將痛仰的創作心境和生活態度比作“歸隱與路上”是否恰當?現在的創作心境是更年輕還是更成熟?世界在音樂中是怎樣的折射?美化?理想化?隱居?反諷?爲什麼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和態度?

高虎:從小到大,我對隱士們的生活都一直充滿着好奇,《達摩流浪者》裏提到的寒山,《空谷幽蘭》裏關於終南山的隱士,還有一本關於世界各地的隱士的書,包括非洲歐洲都有這樣的人,過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從不抱怨並樂此不疲,作爲生活方式,我喜歡那種不麻煩別人又可以怡然自得的態度,現實生活中,我一直是個邊緣人,愛鬧也喜靜。縱然現實難免無趣,但是音樂可以改變你的心境,我的世界或許是個舞臺,或許是個祕密後院,對於大惡大愛之人,我們從不設防。



在路上
MG:爲什麼喜歡在路上?在路上除了是一種行動,還是什麼?

高虎:我喜歡聽着音樂上路,去到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地方,讓直覺牽引着你,發現生活中的平靜和美好,即便荒謬;也同樣喜歡遇到各種瘋癲有趣的人,來地球一趟,很多地方不去會很遺憾。

MG:公路自駕巡演好還是常規(火車+飛機,只去票房好的城市)好?什麼樣的行走+音樂的方式是你們認爲最理想的?

高虎:說到票房,我們去過只賣出幾張票的地方,同樣,我們也不斷刷新各地的巡演票房記錄,但這些結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發現問題並去解決問題;所有沒有嘗試過的有趣的演出方式,我們都想嘗試,包括輪船飛機上,還有我夢寐以求的熱氣球。

MG:新專輯發佈後什麼時候再次上路?巡演的安排是否有不同以往的地方?

高虎:可能會區別開傳統意義上的巡演,搖滾樂最大的魅力就來自於現場,因此更好的場地和製作會被優先考慮,一些至今沒有踏足過的地方也會是首選,這些都已經在籌劃中。



願愛無憂
MG:專輯中的手風琴是經紀人齊靜演奏的,與這樣志同道合的經紀人一起經營自己的音樂事業有怎樣的感受?

高虎:上帝是公平的,但對於我們又有些偏袒,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禮物,因爲經紀人兼職樂手的不爲多見;我們唯一擔心的就是她的男友人選,因爲喜歡她的人實在太多了。

MG:分享一下新專輯的製作幕後吧,在錄製方面有什麼新的嘗試?

高虎:我們的錄音師和製作人包括縮混都是張楊,早在06年那張EP《不》我們就開始了合作,這次從前期排練到錄Demo和最後的母帶處理,都幾乎全程緊跟;他比較偏愛九十年代的搖滾樂,在錄音期間往返路上,每天我們都會探討分析各種音樂的從編配到製作等許多問題;在這張唱片後期縮混過程中,《太陽照常升起》結尾變拍提速的那段現場同期聲採樣,也是來自他靈機一動的想法,那段音效採樣來自當年迷笛著名的那場不插電;這張唱片在鼓和貝斯的錄製初期,從話筒的擺放到器材的選擇,他也提出了非常好的建議,所以最後聽到的聲音更飽滿立體;吉他方面更是從動機到音色每個環節都親自把關,有時候還要犧牲一下做心理輔導員~在錄唱的過程中,在發聲方法上,他也悉心幫助我做了一個質的提升,氣息的穩定性聽起來更好。



(高虎錄製《願愛無憂》裏的馬林巴)

MG:新專輯以同名歌曲《願愛無憂》命名,像是越成熟的個體越飽存寬容與熱愛,那“無憂”又作何解?

高虎:無憂無慮,就像對自己孩童時代的記憶,留下的都是美好的懷念,這本身就是獻給孩子和愛人的歌,只不過,這一次,我和躍躍欲試的魔鬼,成了朋友。

 

訪談終了

附上歌詞一首

《戴着鐐銬起舞》   (詞曲:高虎   編曲:田然 宋捷 張靜 大偉 齊靜)



冷血的船長 狠心出賣了看守

留下了可以吞噬夜晚的風浪

迷失的燈塔錯落在光的盡頭

撒旦會心的對着我們微笑

做一個站在時代對面的人

生命隨時隨地都會終止

沒什麼會比思緒旅行的更快

我再不能夠戴着鐐銬起舞

戴着鐐銬起舞 戴着鐐銬起舞

戴着鐐銬起舞 戴着鐐銬起舞

Woo...Woo...與這魔鬼打交道的人

赤裸的淺灘 內心無力的暴曬

真心的告白 反而像一個玩笑

議論紛紛 庭院又那麼深深

願望在長高 我的理想卻漸漸渺小

遊蕩的靈魂 散落在每個街角

置身於外 所有的人都想的明白

你拋掉吧 你忘掉吧

那些自以爲是 又無所顧忌的一切

Woo...Woo...

戴着鐐銬起舞 戴着鐐銬起舞

戴着鐐銬起舞 與這魔鬼打交道的人

 

 

採編:能小毛

via :音樂人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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