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夏天》,能否帶來獨立音樂的黃金時代?
文 | 音樂先聲 範志輝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重複來聽了”“這首歌一直在循環,又喪又有力量”“聽前奏就莫名的眼眶一熱”“希望樂隊的黃金時代快點到來”“說實話,我對樂隊就是門外漢不懂,但這首歌是真好”……
以上評論,摘自《樂隊的夏天》第三期刺蝟樂隊表演時的彈幕,而這首《火車駛向雲外,夢安魂於九霄》也在這幾天陸續在朋友圈刷屏。
是的,從5月25日節目第一期上線時觀衆對節目過於娛樂化、剪輯不當等的大片吐槽,到第二期斯斯與帆、九連真人等新生力量的初步出圈,直至第三期刺蝟樂隊、海龜先生、新褲子樂隊等高水準表演的呈現,《樂隊的夏天》的口碑似乎有了逆轉。不少網友都表示節目越來越好看了,“真香”定律再次應驗。
截止6月11日18點25分,愛奇藝風雲榜綜藝“熱度榜”上,《樂隊的夏天》(熱度4890)的節目熱度已經超過《我是唱作人》(熱度4543),排在第四位;話題#樂隊的夏天#在微博上閱讀達到8.8億,討論超196.6萬。
可以看到,作爲一檔主打樂隊文化的音樂綜藝,《樂隊的夏天》沒有像《中國有嘻哈》那樣迅速贏得全網關注,但也具備了初步的討論度和出圈潛質。
被遺忘與被想象的樂隊文化
作爲愛奇藝的一檔S+級項目,以製作《奇葩說》起家的米未傳媒這回切入的是樂隊文化。如我們所知,因樂隊文化的特殊性和呈現方式的複雜性,之前如《中國樂隊》《中國之星》等試圖挖掘樂隊文化的綜藝最終效果都不盡人意。而事實上,以搖滾爲代表的樂隊文化在主流層面的失語,早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1979年,中國有記載的第一支樂隊“萬馬李王”在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成立,主要以翻唱一些披頭士、BeeGees和保羅西蒙的歌曲爲主;而1986年5月9日,當時只有25歲的崔健在北京工人體育館舉辦的“讓世界充滿愛”百名歌星演唱會上唱起的《一無所有》,則真正點燃了中國搖滾的星星之火,也算正式進入主流層面的關注。
接下來的1994年,“魔巖三傑”和唐朝樂隊在香港紅磡舉辦的“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第一次讓港臺看到了內地搖滾的魅力,在魔巖文化的商業運作下,中國搖滾迎來了短暫的高光時刻,但也在商業資本的撤離、數字音樂的衝擊下由盛轉衰,被迫走向地下。
90年代末,出現了以新褲子、花兒樂隊、鮑家街43號等爲代表的“北京新聲”;2000年左右,出現了聚居着痛仰樂隊、舌頭樂隊、病蛹樂隊、秋天的蟲子等100多樂隊的搖滾聖地“樹村”;2005年,Carsick Cars、Snapline、後海大鯊魚、哪吒樂隊發起過一場No Beijing巡演,後來他們也被冠以所謂“北京超新聲”。
毫無疑問,崔健登上工體之後的30多年裏,樂隊文化從此再未進入過主流視野。究其原因,除了早期搖滾樂鮮明的態度,更多是大衆在搖滾的想象中形成的刻板印象,這也導致了在主流層面的被遺忘。
崔健曾在採訪中提到:“搖滾在中國已經背上了一個不公平的名聲,好像這是包括一些不法青年、無業遊民、吸毒者、性亂者、不守規矩者的一種聚會。”知名搖滾策劃人黃燎原更是直指媒體的片面報道,“中國搖滾樂發展這麼慢,主要就是媒體造成的,我覺得媒體要負很大的責任。搖滾樂經常發起賑災義演什麼的,媒體也不去報,然後搖滾樂什麼竇唯燒個車上頭條了,然後把搖滾樂妖魔化。”
當然,隨着時代的演進,搖滾本身也在發生着改變,不再是早期傳統意義上的搖滾樂隊,風格也變得多元,而樂隊也不再是隻有搖滾這一風格。而在民謠、說唱、電音紛紛進入商業視野後,以搖滾爲主的樂隊文化似乎也準備好了迎來自己的夏天。
獨立音樂能否迎來黃金時代?
“看到這些樂隊的時候,有點傷心說實在的,因爲大家都還是特別平凡到現在爲止。其實比90年代心態好多了,但是大家都老了,挺傷心的。”
當年一幫充滿少年心氣的帥氣小夥子,如今都變成了中年人。這其中的無奈,大概只有這些親歷過平凡又無望的幾十年等待的人,才能夠真正體會的。
回望這失落的幾十年,唱片賣不動了、主流渠道的關閉,處於地下的中國樂隊的曝光渠道主要在livehouse、音樂節等現場演出。這也是爲什麼痛仰樂隊會回答說,他們的靈魂在臺下。但這也不可避免地影響樂隊做音樂的狀態,解散也成爲大多數樂隊的命運。
這檔來自米未傳媒和愛奇藝的《樂隊的夏天》,對於中國搖滾乃至中國的樂隊來說都是等待已久。而在前期溝通和錄製過程中,米未傳媒對於樂隊和樂隊文化的尊重,也贏得了所有樂隊的認可。從節目呈現來看,在樂隊的音樂性之外,節目組目前也沒有爲了炒話題去憑空製造戲劇衝突,更多是通過真人秀挖掘樂隊的人格特質來增加可看性。
於是,彭磊緊接着也說到,希望“這個節目可以帶樂隊走向未來,然後,未來可能會是獨立音樂的黃金時代。”
那麼,曾經在民謠、說唱、街舞的成功經驗,能否複製到樂隊身上嗎?這點米未倒是看的比較清楚。米未聯合創始人CCO、《樂隊的夏天》總製片人牟頔在採訪中說到,團隊對節目預期並沒有那麼大的想象,只想做一個大家看了都開心的音樂節目,如果在被大衆認識後,“能讓樂隊未來的狀況好一些,那就超預期了。”
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清醒地認識到,這場以樂隊爲名的綜藝本質上還是商業的一部分。它沒有義務肩負復興搖滾或者樂隊文化的使命,最終目的還是將搖滾像說唱一樣打包、收編進潮流的生產線,而傳播推廣只是附帶產品。
關於商業文化對亞文化的收編,赫伯迪格在《亞文化:風格的意義》中這樣描述到:第一,把亞文化的符號大量生產轉化爲商品;第二,意識形態上,支配集團會對異常行爲重新界定。對於商業資本而言,重要的不是搖滾、說唱還是電音,重要的是將搖滾包裝成一種比流行更爲新潮的流行符號,然後再進行商業包裝售賣大衆。
當新的流行橫空出世,商業體制便迅速將其吸收,等到它開始固步不前,又會有新的亞文化形式出現,又成爲商業體制追逐的目標。這大概是亞文化在消費時代的宿命。
想明白了這點,我們才能更清醒地去迎接和爭取,所謂獨立音樂的黃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