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峯:流行音樂已經沒有套路,所以更要隨心所欲
吳青峯新專輯《太空人》。圖片來源:吳青峯新浪微博
最近這兩年,或許是歌手吳青峯在大衆面前曝光最多的時間。2017年1月蘇打綠休團之後,主唱吳青峯貨真價實地休息了整整一年的時間。2018年開始,他重新以新人歌手的身份亮相,登上了《明日之子2》、《歌手2019》的舞臺,分別以導師和選手的身份,參與了他此前多次拒絕的音樂競技綜藝節目。他還沒有錯過2019年火爆的網綜《樂隊的夏天》,擔任“超級樂迷”,以樂迷的身份, 見證了這個夏天樂隊文化的再次繁榮。
今年9月6日,吳青峯發佈了全新專輯《太空人》,12首歌,在專輯介紹中,整體編排被形容成“序、角色、三部曲、迷戀、自我、記憶……透過音樂融合成十二個章節,在現實的非現實裏,在非現實的寫實裏,一切似是而非。”從一開始的《譯夢機》,到《巴別塔慶典》、《太空人》,再到最後的《線的記憶》、《Outsider》,都完全使用了不同風格進行演繹。
吳青峯新專輯《太空人》
有人會說,吳青峯變了,他開始接受自己曾公開表示不喜歡的音樂競技綜藝,甚至開始當上了主持人。但在吳青峯眼中,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走出舒適圈的過程。“雖然講起來是打臉,但我很慶幸有這個過程。我一直不瞭解這件事纔會一直去拒絕,這件事會不會跟很多人沒聽過我的歌,就片面斷定我這個人或者所有作品一樣?這些都是都是很武斷以及帶有偏見的,是會阻擋自己瞭解更多值得珍惜的東西面貌的門檻。我覺得得去打破,(親自)感受了纔有資格說這件事我到底要不要做。”
參加這些節目,也讓吳青峯體驗了之前完全沒有體驗過的人生。雖然這些節目跟新專輯中的歌曲大多沒有直接關係,除了有一半寫給《歌手2019》節目的《歌頌者》,但這些全新的人生體驗,都是他創作新歌的養分,“每天過的生活,其實對我來說都很像是一種捕夢網的角色,我可能在裏面捕到了一些什麼,也篩取了一些什麼,當這些東西離開我身邊時,我一個人靜下來就會有歌產生。”不管是洗澡還是在交通過程當中,這些場景都有可能讓吳青峯產生靈感。
最大的驚喜,是吳青峯就算已經接觸了這麼多商業包裝,依然能夠在創作中保持自己的初心和自我,甚至沒有太多去影響歌迷的企圖心,“如果有人爲了影響對方(而創作)的話,我反而覺得自己做的事,是想告訴你,你別想影響我。”
他並不會拒絕商業,但不會被裹挾,依然強調做自己,“我覺得大家好像很喜歡套路,商業不商業,或者是商業就是原罪這樣的話題,但重點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誰不牽扯到商業。我都是關注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想做的事情是商業的,我也OK,比如兜售我的專輯。”
【專訪】吳青峯:創作就像排泄,對我來說是一個出口
界面文娛對話吳青峯:
界面文娛:《太空人》是你第一張個人專輯,是以怎樣的心態去打造的?
吳青峯:做專輯,是我寫歌、發表作品最喜歡的一個形式吧。有時候單曲一首一首地出,會有一種話猶未盡的感覺。我覺得可以用12首歌去講一個故事,用他們彼此連接的關係去講一首首歌之間沒有辦法產生的更大空間,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個表達方式。
界面文娛:以太空爲主題,是想表達什麼?
吳青峯:其實《太空人》寫的是,太空人跟星球之間的關係,只是一個比喻,跟實際上的太空或者科幻類的東西,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在比喻一個不得不把他們拆散,或者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的引力跟距離。其實它講的,是我們很平凡的人與人之間相處的距離,心跟心之間的距離。所以這張專輯,是在一個遙遠星球上,遙想那個回到地球的太空人他過得好不好。他在問太空人好不好的時候,是希望太空人(反過來)問我好不好,是這樣的意思。
界面文娛:這也是你第一次編寫詞曲之後,再親手參與到編曲的部分吧?感受如何?
吳青峯:對,第一次參與這麼深入,幾乎就是自己要做完大部分的事情。感受就是蠻不一樣的吧,對我來講真的是兩件不一樣的事,當兩個不一樣的身份的歌手。
吳青峯參加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 圖片來源:吳青峯個人微博
界面文娛:參與這麼深入,所以這張專輯是主題確立好之後,再開始創作的吧?
吳青峯:沒有,其實是先有這些歌的。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爲有了這些歌之後才決定要出專輯的。在決定做專輯所有歌的過程中,我在demo裏也把編曲做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我跟另一個製作的夥伴秀秀老師,在製作方向上也希望儘量維持demo的感覺,所以就很順勢自然地發展。
界面文娛:在2018年結束休假之後,你其實參加了不少節目,《明日之子2》、《歌手2019》、《蒙面唱將3》,是如何在忙碌中抽空做完整張專輯的?
吳青峯:其實不是抽空,應該說是做音樂這件事對我來講不是抽空做的事。你看到的所有的那些節目,纔是我抽空去做的事。我覺得每天過的生活,其實對我來說都很像是一種捕夢網的角色,我可能在裏面捕到了一些什麼,也篩取了一些什麼,當這些東西離開我身邊時,我一個人靜下來就會有歌產生。所以對我來說,那些是我空閒的時候去做的事,因爲這些事我會好好去生活、好好去感受,纔能有很多的想法想說。也不是爲了寫歌去做,而是在這個過程中,我有很多東西產生。
要說我的新歌跟這些節目的直接連接可能也沒有吧,如果要說……比如《歌手2019》時候寫了首《歌頌者》,其實有一半是獻給節目的,因爲那個節目帶給我的感受跟身爲一個歌手的不同體會,但影響到這張專輯的 ,不止是這些節目,是整個我活到現在的人生總彙加起來。
界面文娛:而且這些歌的整體品質都不錯,對吧?你之前說過洗澡的時候靈感迸發很多,還有其他場景也會迸發靈感嗎?
吳青峯:也不是每次寫的大家都會滿意,對我來說,任何去評判品質的標準都是不合理的,反正我有話要說。其他場景的話,就是移動的時候,比如交通時間、等待時間和走在路上的時間。有時候不太容易記錄下來,就結束這件事一坐定趕快寫下來。我以前記在心裏,後來上了年紀(笑),累計多了發現忘了,後來就寫下來。
界面文娛:參加這些節目,有沒有讓你對這些節目的認識產生了某種變化?
吳青峯:蠻不一樣的吧,我去參加這些節目是對的,那時候我抱着一個想法,比如參加《明日之子2》星推官,其實有點像當老師的感覺,到了《歌手2019》是當選手。多年前我也曾說過不去參加《歌手》,這個雖然講起來是打臉,但我很慶幸有這個打臉的過程。因爲我一直不瞭解這件事,纔會一直說不、一直去拒絕,這件事會不會跟很多人沒聽過我的歌,就片面斷定我這個人或者所有作品一樣?這些都是很武斷以及帶有偏見的,是(一個)會阻擋自己瞭解更多值得珍惜的東西面貌的門檻。我覺得得去打破,(親自)感受了纔有資格說這件事我到底要不要做。我沒有真正走一遭的時候,沒有資格去評斷這件事。我感覺挺值得的,我很感激《明日之子2》和《歌手2019》這兩個節目,因爲他們在籌備的過程中,他們很看重音樂這件事,他們的功課、認真態度超乎我的想象。
界面文娛:《樂隊的夏天》留下的是什麼感受呢?
吳青峯:《樂隊的夏天》我單純去當觀衆,看樂隊表演就很爽。樂理的部分張亞東老師講的比較多,幸虧有他,我基本覺得在那裏不知道自己要講什麼,因爲那些樂隊的音樂都好生動,那麼生動的演出在你面前結束的時候,卻要用語言去形容這一切,就顯得非常的乏味你知道嗎?我反而覺得硬要爲了節目去擠出一些話的那個自己挺痛苦的。
吳青峯參加《樂隊的夏天》現場照。圖片來源:吳青峯個人微博
界面文娛:在參加這些節目的過程中,也算是走出了你的舒適圈。
吳青峯:參加綜藝是非常走出舒適圈的,不僅如此,簡直像是走進了恐怖圈,但最後發現還挺舒適的。我發現我挺喜歡恐怖的(笑),有些真的恐怖就算了。
界面文娛:是不是因爲2017年剛開始休息的時候,特別特別的舒適,比如你在這一年裏看了一百多本書。一般看些什麼類型的?
吳青峯:對啊,我每天只要坐在書桌前多好。那時候,一邊從小時候聽的音樂開始聽起,然後一邊也把從小時候看的書再撿回來看看,看過的和新書大概一半一半吧,還有是買了一直沒時間看的書,文學類居多吧,小說、散文之類的。
界面文娛:是不是跟你寫的歌、寫的歌詞風格很類似?
吳青峯:大概吧,對啊,就跟人吃了什麼會拉出什麼是一樣的道理,我覺得創作有時候它就是一個排泄,對我來說是個出口,吸收了什麼就會反映在表現的東西上。
界面文娛:而且你創作自己喜歡東西的同時,不會被商業束縛,還能獲得很多歌迷的喜歡。
吳青峯:這點我還蠻幸運的。我就是一個沒有目標的人,我的目標就是把現在眼前答應的事情做好,只有這樣而已,我不會有那種兩年、三年後要幹嘛的那種目標。(界面文娛:音樂上也沒有要達到一個什麼程度,或者傳遞什麼思考給歌迷?)沒有。
界面文娛:很多成功的或者出名的人,其實會特別想更多地傳達自己的觀點,你完全沒有這樣的意向嗎?
吳青峯:我比較反過來,如果說有一些人是爲了想要去影響對方(而創作)的話,我反而覺得自己做的事,都是想要告訴你,你別想影響我。沒有辦法,聽不了勸。
界面文娛:以前看過你演唱會和發佈會懟歌迷記者的合集。哪些話你聽了就很想懟?
吳青峯:我表面上是這樣,但我其實吸收別人的意見也吸收的挺快的,也願意換個角度想一想,所以纔會打臉地跑去參加《歌手2019》,因爲我覺得自己不想要成爲那種人,我怎麼可以自己先這樣做。
我不知道我懟人有什麼規律,想懟就懟,要有懟的靈感。有的人講得我氣的七竅生煙,但我沒有懟的靈感,我也不會。我就給他一個眼神(兇狠,笑)。採訪也是,我們都是開玩笑的,他們都很開心啦,因爲有些問題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就會老實說。
圖片來源:吳青峯微博
界面文娛:主流商業藝人裏,敢於這樣做的很少了。你怎麼保持自己不受外界影響和控制的?
吳青峯:我沒覺得(我是),現在都沒覺得。那些都是外在形成的現象,其實跟我寫的歌沒有太大的關聯,我覺得那些都是機緣下的產物吧。
我覺得大家好像很喜歡套路,商業不商業,或者是商業就是原罪這樣的話題,但重點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誰不牽扯到商業,我不懂,就算是以物易物的年代也是商業,所以我覺得這種事都還蠻形而下了。
我都是關注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想做的事情是商業的,我也OK,比如兜售我的專輯,大家趕快去買一張我的專輯,就算覺得歌不好聽,但它的包裝很精美,可以爲了包裝買對不對,當做買藝術品,這種感覺。
界面文娛:很多歌迷都會覺得,你的歌裏,音樂和歌詞的一致性都很強,這跟你小時候成長中的什麼有關係嗎?
吳青峯:跟我從小很喜歡看字典有關係吧,我從小就很喜歡研究刁鑽的字,對我來講用那些字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因爲用了那些很奇怪的字之後,大家就誤以爲我很有文學素養,搞得我壓力很大,自此之後就拼命看書,希望可以不要辜負大家的不對的、虛妄的美稱。我覺得我寫的東西跟文學還是差很遠,但我同時覺得沒有一樣東西可以不稱作文學,我們隨口講的話也可以叫文學,你寫的報道可以是文學。
很多詩經其實也是爲了大家抒發感想唱出來的,所以我們以前在上文學概論的第一課,就是探討歌舞樂是否三位一體的問題,比如古代人在這個山頭跟那個山頭說話,只能大喊、濃縮一句話,來告訴大家要講什麼,用唱的方式。那個東西漸漸變成文學,就是來自於生活。我也不覺得需要把自己的東西定義成文學,它就是生活,就是一個心中很自然的排泄物。
界面文娛:我們怎麼老在說排泄物?
吳青峯:排泄物沒有什麼不好(笑),流了汗也是排泄物,它讓身體可以一直循環,它爲你帶來更多的能量,騰出很多空間去吸收更多的東西。
界面文娛:現在整體音樂都在走fusion的風格,大融合,你在創作中是如何嘗試融合的?
吳青峯:我這張專輯(《太空人》)就很fusion,因爲那時候公司寫專輯文案時問我,你這張什麼曲風,我就問製作人,他也覺得好難講,因爲鼓、貝斯可能是R&B,也有HIPHOP和古典,但唱的又不是。唱的是什麼呢?是POP。這叫什麼樂風,他也講不出來,就很隨性吧,太空樂派(笑),只要無法分類都可以歸到我這個樂派,我OK的,我們這派就是很亂來,胡搞瞎搞(笑)。
大家覺得很經典的樂風,其實他們創新出來的時候,也是大家沒聽過的東西,所以這就是歷史和當代的差別而已。我們說古典樂好了,在那個年代就是他們的流行樂,這就是發展過程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
界面娛樂:但對流行音樂來說,目前似乎並不是一個最好的黃金時代。
吳青峯:我正覺得因爲很難混,所以更要隨心所欲地做音樂,因爲你已經沒有套路了,我覺得什麼歌大家會喜歡,歌迷也不知道,與其追逐那些根本沒有辦法抓的準的東西,還不如順從自己的內心就好。
編輯:戴天文 董安琪
來源:界面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