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軒細述“人生故事會” 坦言做不了陳奕迅

梅豔芳率直妖豔、陳百強憂鬱貴氣、陳奕迅大情大性……每位顛倒衆生的明星都有其獨特的人格魅力,託付起萬千 Fans的夢想。每位明星都有一個由磁場鋪展開來的道場,張敬軒的磁場,是“真”。“真”到很多次採訪中,香港記者都要和他說:“給你多一次機會,重新講一次。”“真”到我和他通了三個半小時電話,整理出1.2萬字,結果有一半內容不能“出街”,否則會“得罪”一村人。

張敬軒坦言坐不了陳奕迅的位置,他跟老闆說“我技不如人”,只要在“以自己EQ、體力、能力可以應付到”的位置就滿足了。他這邊對人彬彬有禮、照顧周全,那邊可以情緒病突發,在發片第9天放下所有工作去紐約度假。謙遜、沒有野心、我行我素、嚮往自由……每樣特性都可歸納爲廣州人特質或是水瓶座的特色中。作爲南都主辦的“第十屆華語音樂傳媒大獎”的形象大使,張敬軒從紐約回來後接受南方都市報專訪,完整呈現一個典型的廣州人+水瓶座。

我行我素

4月16日推出新唱片《No. Eleven》,4月25日就飛去紐約度假。張敬軒說,他對工作的負面情緒積累得太多,需要創作、沉澱,所以選擇一走了之。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全都呆了。

雖然惹怒一大片,但說起請假,他還是沾沾自喜:“好有型!我跟老闆說我要4月25日到5月1日放假。他起初說好,後來想了想:‘咦,你玩嘢啊?’……但這是我兩年裏僅有的5天假期。”

在紐約街頭,沒有了助手和工作人員的陪同,張敬軒無拘無束。有天走在人行道上,有個O .L 。開着靚車轉彎,忽然搖窗“問候”他:“DamnYellow (該死的黃種人)!”張敬軒條件反射,立刻“回贈”她粗口。“很開心,不是因爲罵人開心,而是覺得終於可以做回正常人!”

骨子裏懶

都說水瓶座的懶是骨子裏的懶,張敬軒去年搬到香港西貢的新居,面對大海,開窗即享清風,早晚能聽蟲鳴,本來就不勤快的他醉心起農夫生活,學插花,甚至自種蔬果和捕魚。爲什麼不再往前衝?他不以爲然:“我沒野心,我真的當這是一份工作,音樂是我的愛好。我曾對Eason說:‘我沒辦法坐你的位,不能像你那麼勤力,又飛北京又飛倫敦。我只想選擇自己的生活。’”

容易憂鬱

張敬軒有抑鬱症,遺傳的,醫生查出病因可追朔到他爺爺那代,大概是由於腦垂體分泌失調、開心激素分泌不足。發現有抑鬱症時,正是張敬軒在香港發展的早期:“一個人住酒店,不開心,沒有人說話。助手問我:‘你覺不覺得自己常常一個人在講話?’我不知道哦,到後來就發現經常四肢冰冷,動不動就哭,總覺得有人盯着我。” “我很喜歡娛樂別人,和人聊天,搞爛G ag,私底下卻很憂鬱悲觀,每件事都會做最壞的打算,比如明天演唱會會不會突然掉了麥克風……有次犯病,我打電話給臺長道歉,說沒有勇氣參加頒獎禮拿獎,因爲狀態太差,連起牀的力氣都沒有……”吃了一年半的藥後,他決定停藥,因爲“我的人生不能靠這幾粒藥丸去控制”。即便如此,張敬軒仍然感激這個病:“我又不是天王巨星、又不是很紅,有時都感激自己有這個病。”

他很容易受小事牽引:“有個歌迷網站開了五六年了,最近突然臨時關閉,我就會反省自己做了什麼事讓歌迷失望。微博上有歌迷對我不滿,我也會很在意。歌迷在我心裏很有地位。我是懶得看演唱會的,我買DV D看。如果我唱歌甩嘴,會讓唱片公司丟臉,讓歌迷丟臉,我就會很不開心。”

喜歡獨處

除了抑鬱症,張敬軒還有“人羣恐懼症”,在超過6個人的場合會害怕,他最喜歡的地方是錄音棚,“我喜歡做幕後工作,錄音室能夠讓我覺得自己是在做音樂。在臺上唱歌時都沒有那種感覺,有些人、可能Eason他們會覺得有,但對我來說,我覺得在臺上,感受到的所有東西都是泡沫,只是表演。在臺上收穫的歡呼聲更多地是建立在運氣上。在錄音棚裏,我只跟機器打交道,一邁出去,我就要化上妝、換上衣服,走進人和人之間的世界。人跟人之間的世界可以很美好,但有時也蠻討厭。”

善於聊天

每次鳴謝時,張敬軒無一例外會背出所有幫過他的人的名字,很誠懇:“這些一定要講的,一定要把感謝表達出來。我從小,媽媽就很注重教我這些。”嚴厲的家庭教育讓他少了年少輕狂的任意妄爲,兒時說話已很老成,和他談得來的人不是他的同學,而是同學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讀中學時吧,我去同學家吃飯,飯後會幫忙收拾碗筷、洗碗,同學媽媽說‘哇,洗得這麼幹淨’!我說‘是啊,媽媽教的’,‘哎呀我們家的那個,你給他煮好,還要請他來吃’,我說,‘宜家啲細路系唔得了(現在的小孩子是不行啊)。”

品位古怪

“初中時的張敬軒絕對是黏線(神經病)。”張敬軒這麼評價自己。水瓶座特立獨行,張敬軒將這個特點發揮到極致:“我好想自己是古代的人民英雄。當時迷上了包青天,於是去學宋史、到肇慶端州找包公祠,還剃眉毛,剃了左眉剃右眉,剃得只剩一點點。媽媽氣死了,說人家說‘剃人眼眉’(注:俚語,不給面子之意),你是‘剃自己眼眉’,把我趕出家門。往後的一段時間我每天畫眉毛上學。”

那時的張敬軒真是個“古人”,同學們用小電扇吹風,他跑去三多軒買紙扇面,用毛筆寫上“張敬軒”:“我寫作文也用文言文。別的同學用作文簿,我的像古代書,要裝訂的那種,我用毛筆寫,全寫繁體字,我覺得毛筆寫繁體字比簡體好看,連考試都用繁體字。因爲我作文好,沒怎麼扣分,老師只是說我不使用規範字而已……神經病一樣。”

特立獨行

張敬軒的太公在清末做官,媽媽直接用嚴厲的“家法”來教他,家教裏沒有“行差踏錯”這個詞,“別的小朋友被媽媽體罰可能是因爲淘氣、做錯事,但我可能因爲在親戚朋友家吃飯‘飛象過河’(夾別人面前的菜),或是不停地吃自己喜歡的菜……媽媽當時不吭聲,但回家後就打個夠。”

但張敬軒有時也會不理會其他人的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計後果。2008年初,他憑《酷愛》拿了人生中第一個叱吒男歌手銅獎。慶功宴上,他端着啤酒走到記者席裏敬酒,“當時沒想過別的歌手會怎樣想,只是覺得如果我那年不敬,下一年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之後雜誌就出了《張敬軒意氣風發,囂張要敬酒》。我後來意識到這是個陰謀,是惡性競爭的結果,就像市場出了新產品,有公司擔心自己的產品會被超越,就去詆譭……”

崇尚內心

張敬軒的Fans形容他是“受地域困擾最深的歌手”,說到地域問題,他也承認自己是一步一驚心:“廣州好疼愛我,就算三唔識七(素不相識),都會說我是廣州人的驕傲,這是榮耀也是包袱。我晚上在香港過馬路,馬路上一輛車都沒有但我只要看到紅燈,都要等到綠燈才過。我要把大家可以利用我的身份去製造話題的風險降到最低,因爲你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抓住說‘這個大陸仔怎麼不看燈過馬路’,這樣的新聞一篇都沒有。”

“我之前在微博(http://t.sina.com.cn)上說我想轉工,因爲現在的工作代價太大,鮮花、掌聲、成就感都是泡沫,家人也因此要付出很多。有次我在正佳廣場做表演,我媽不想被記者拍到,就站到上一層,旁邊有兩個師奶說‘這個人怎麼長那麼瘦啊?吃白粉的吧。’隔壁那個說‘不奇怪啊,做他們這一行的。長得也很醜。’你想象一下我媽媽(的感受吧)……這十年裏不只我自己承受了很多,家人也承受了很多。”

沒有野心

張敬軒放棄了去北方發展的機會,很大部分是因爲親情-- 他希望離父母近一點,也有根本的原因--沒有野心。老闆曾問他:“有沒有覺得公司用陳奕迅打壓你啊?”張敬軒反問他爲什麼會這樣想,“我一向覺得能者居之,我技不如人,如果你把他的位置給我,我都沒臉去拿。”他解釋,“第一,當年我拿銅獎已經很開心;第二,公司裏阿倫和克勤是神臺級歌手;第三,除了 Eason,論資排輩,還有孫耀威,沒輪到我。不是我的我不會去要。”

念情念舊

廣州人對張敬軒的厚望是張敬軒的榮耀和包袱:“要放下這個包袱的話,我就沒有動力,它是塊很沉的電池,我很需要它。有時我真希望把它扔了,但扔了後我就沒電、沒後盾了。”

對於廣州,他發自心底地在乎,希望得到廣州頒獎禮的嘉許、得到家鄉人的理解,特別是在“他鄉遇故知”時:“在香港遇到廣州來的記者,我就像見到了自己人。會對着廣州去的女記者說‘生孩子胖了’,會在和廣州男記者做採訪時突然爆粗口。”

真誠&圓滑

真誠和圓滑在張敬軒身上並不矛盾:“每次採訪前我都會想,我最近有什麼料可以供給別人?但我說陳志雲是良師益友,說某歌手藏大麻是因爲誤入歧途,大家說我博出位。爲什麼我不能說真話呢?記者問我對瞞婚有什麼看法,我很想說:關你鬼事!我和王菀之是朋友,一起吃飯有什麼問題?我和關智斌是朋友,爲什麼不能請他到我家坐坐?過夜也沒問題啊。”

張敬軒從不迴避自己的過往:“當初爲什麼去讀職中沒有上大學?有頭髮邊個想做癩痢(有頭髮誰想做禿子)?因爲考得差。我媽媽算過賬,給那麼多贊助費和畢業出來賺的錢比較,不符合經濟原則,所以我讀了職中。”

孝敬父母

張敬軒小時候不要說抽菸,就是看到同學抽菸都會走遠些,因爲如果身上有煙味,回家被媽媽聞到就會被她打一頓。可讓人想不到的是,張敬軒小時候居然還因爲孝順而被打過。

“中山二路昔士風西餐廳最早是個地下商場,我八九歲時跟四川來的親戚逛街,撿到一個四方形的水晶絲巾扣。我很開心,人天生愛貪些小便宜嘛,又不是名貴東西。我開心地拿回家送媽媽:‘我撿到的。’媽媽沒吭聲。等親戚吃完飯進了房間,我媽一手抓住我手臂,提着我進房間,拿起衣架就打:‘說,哪裏撿到的?!’我說真的是撿的,媽媽不相信,說我撒謊,要打斷我的手。我哭,親戚過來問什麼事,跟媽媽解釋是看着我撿的……”

多管閒事

張敬軒家有錢有權,這個傳聞傳了很多年。張敬軒對南都記者解釋,如果自己是“富二代”,就不會做歌手,會自己買部琴回家玩玩。他承認媽媽生意全盛時期有8個企業,有玻璃廠、地產公司,擁有多達500多輛車的車隊,但做大生意並不意味有很多錢:“從我第一部琴到我出第一張唱片,總共用了媽媽差不多20萬—— 我有還的。”

遺傳了爸爸哪些特點?他答:多管閒事,“我喜歡除暴安良,說得不好聽就是多管閒事。這點像爸爸的北方人性格。爸爸從街道辦到區委當政協委員,是很好的父母官,他是殘疾人,右腳在讀高中時跳高跌傷了,爺爺奶奶處理得不好,所以他變成小兒麻痹。”

心存體恤

雖然從小受盡媽媽的“皮肉之苦”,但張敬軒和媽媽的感情依然很好。每次打完張敬軒,媽媽都會躲起來哭,她從沒在他面前贊過他一句話,但會在背後對別人說:“依個仔算系噉了(這個兒子算不錯了)。”

但他和媽媽也沒少爭吵:“有時我問她,你這樣教我,不覺得很累嗎?”媽媽看過神婆,神婆說“你中年有淚,兒子會離開你”。張敬軒那時正要去美國讀書,已經填了表,媽媽就是不讓,怕應驗了預言。但命運就是這樣奇怪,隔了幾年張敬軒去香港工作,張媽媽至今都不太接受,她寧願兒子是個普通人,不用賺很多錢,但起碼可以每天回家吃飯喝湯。

當張敬軒在香港租了第一套房子後,邀媽媽去看新房,她一看就發怨言,張敬軒很不理解:“我跟她吵了幾句,她拿起手袋掉頭就走,回廣州。”後來他明白了,媽媽不是真的不喜歡,只是很難接受兒子在香港定居的事實。

無論任何爭吵,最後,媽媽都會端着湯來到兒子面前——母親的最大的心願莫過於孩子開心。張敬軒說,他懂。

和張敬軒聊天,我就像在照鏡子

採訪張敬軒有幾個緣由,最早的一個要追溯到三年前。2007年我爲深度新聞部做一個關於紅館的報道,廣州出身的張敬軒很能代表廣州人對紅館的感情。採訪在深夜一點進行,第二天他要出發去馬來西亞。他說自己很喜歡馬來西亞,因爲媒體和歌迷很熱情,次次都上頭版頭條,而在廣州,最大的一次只有半個版。我很慚愧。這個慚愧一直保留至今。

第二次,2008年初,慶功宴上,張敬軒端着酒杯到記者席上敬酒,結果我坐在桌邊發短信,連杯都沒和他碰。這成爲我的一個心結,爲那次很沒有禮貌和傷害人的舉動內疚。

今年春節時,我和朋友去紅館看張敬軒個唱。坐在看臺上,看着屏幕打出的歌詞,音樂緩緩流出意境,我很感動。從香港回來後,我和朋友的M P3裏全是他的歌。之後上微博上,我看到他用文言文寫,很好玩,很有文采。這更增加了要採訪他的動力。

這次採訪是在他應付一個飯局前後打電話完成的,像做深夜節目一樣,談到深夜十二點多。他很放鬆地談,放鬆到最後,我們倆開始說八卦、說同行近況……

寫這篇採訪前,編輯問我是否談得很成功,我不知道,只覺得和他聊天像是照鏡子,感覺很神奇—— 不喜歡應酬,6個人以上的場合會害怕,要麼就很配合、要麼就鬧翻,不是我的就不要,努力了沒有也沒關係……

這,到底是因爲我和他都是水瓶座?還是因爲我和他都是廣州人?


● 南都記者 何穎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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