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我總是在接近舞臺中央的時候離開
攝影、文/Afra
“人生會有遺憾嗎?”
“走多遠算合格的旅人?”
2013 年 3 月,曹方帶着一些疑問從北京搬走了,隨後只在寥寥可數的幾個音樂節上露過臉,其餘的時候消失得無聲無息,就像自己根本不是歌手一樣。
有意思的是,想搜索她這三年還做了點什麼,輸入她的名字,搜索引擎給出的第一個聯想是“曹方爲什麼不紅”。
“比起受人矚目,我一直都更喜歡唱歌本身。”曹方說,像是在回答這個問題。
她錄了一個短片,彙報自己消失的三年,在西雙版納的山野裏生活,採茶,做陶器,在孤獨而繁複的手工藝品製作過程中,把心錘鍊得平靜而專注,而脾氣孤傲的旋律,就在她安心做另外一件事情的時候自然生長。
她去到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寫下《冰川》,也去到另一個南部小城,靜靜看《雲的舞蹈》,她有時候守着一座城池不愛出門,有時候嚮往遠方流浪成癖。
“有時候人就像一棵樹,枝葉長成什麼樣,花開多不多,都是由它的根決定的。我想,去觀察、去活、去寫,纔是創作人把根滋養紮實的唯一途徑。”
作爲一名小衆唱作女聲,曹方其實是擁有賣出超過十萬張《遇見我》這樣的好成績的,可是之後的路上她一直選擇做減法,不溫不火。這是她覺得舒服的狀態,她甚至覺得這些都過多了,所以“請假”從北京搬回西雙版納。
倒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就是能夠舒坦地靜下來,不緊不慢地寫自己所想,而不是爲了產出才工作。在這樣的心態下做出來的東西簡單清透,情緒比過去更淡,主旨比以往深刻。
2003 年的第一張專輯中,曹方嘗試了搖滾、Trip-Hop 等風格,專輯封面是個叛逆的朋克少女,歌詞寫得也非常有脾氣;到了第二張《遇見我》的時候,她專輯中的怪和雜慢慢地減少;09 年的《哼一首歌 等日落》發行,已經很少再有人說她是大陸陳綺貞了。
新專輯《流浪癖》裏依然沒有一首歌會灑狗血,沒有一個故事愛得死去活來,從《橘子汁》到《海鷗》,她從小女生的心情唱到女人的獨立與自尊;而從《門》到《冰川》,她用不同的比喻,來描寫愛的同一種試探與拒絕。
有化繁爲簡,有成熟,也有一種不變的氣質,讓她可以在許多“小清新”裏一下子就被耳朵認出。
帶着這張《流浪癖》,曹方來到上海做校園活動和演出。整整一週都是冬雨淅瀝的壞天氣,她在臺上笑着說,我很喜歡下雨,然後上海就一直下雨,在場的大班同學們會心一笑,知道她要唱《風吹過的下雨天》了。
這些“大班同學”確實多數都是“同學”,他們從松江大學城風塵僕僕趕到淺水灣,等待“班長”曹方在 2012 年的《淺彩虹》之後再次上路巡演。曹方很多年沒有出新歌了,原以爲到場的都是一些老歌迷,有些訝異的是,她過去的聲音竟然也穿過耳機,陪伴這羣“95 後”的同學們走了很多年。
曹方就那樣站在臺上,穿了一襲全黑的裙子,不像在北京懷柔的秋涼裏那麼羞赧,也沒有云南夏末的暴雨前那麼拘謹,笑容不多,很安靜,時間在她的身上爬過,卻連眼角細細的皺紋也從容。
好美啊,臺下的姑娘感嘆,眼前的曹方溫柔又有力量。
演出中場,舞臺的屏幕上伴着《紀念冊》開始播放一幅幅照片。我最早入場,已經站在空蕩蕩的場地裏看過一遍試播,又跟大班同學一起,再次回望班長的 1984 年到 2015 年。
到了後來,她的回憶裏開始有她的第一支創作,剪着男孩子一樣的短髮,在一把吉他伴奏下唱《夕陽情歌》,她的回憶裏開始有臺下的人,臺下的人記憶裏也開始有她,有中學時候的好朋友,梧桐樹,暗戀和操場。她的歌起了變化的時候,每個歌迷也都與她一起成長。
“你就是那個我”,曹方在《紀念冊》的最後唱到。
“原來早在夢境裏我們就相遇過了。”
最後,曹方要唱《春花秋開》,這是她退學到北京做錄音助理那年寫的歌,歌裏有她剛入行的迷茫,漂在北京的失落,很多年以來,她都不願意去觸碰這些感情,那一刻她在臺上說:“我已經不再害怕在現場唱起這首歌了”。
高原掌鏡的新專輯封面裏,曹方杵着欄杆,身後是城市林立的高樓,她沒有笑,表情卻也不是憂愁。她說現在的她不再在乎身處城市或遠在邊境,不在乎人潮擁擠還是空曠無垠,“隨意,把一切生活撐成自己的形狀”。
“想要你們像我一樣,歲月讓你們強大。”
via:文藝生活週刊